凌晨四点的雾气还没散，老刘握着油枪的手已经僵得发木。加油机上的电子屏泛着冷光，数字跳得比他的心跳还快。这个月非油品销售还差大半，货架上的玻璃水、复合剂堆得像座小山，可来往司机连正眼都不愿瞧。

“师傅，您的车跑了多少公里了？加瓶复合剂吧，给你的爱车保养一下。” 这句话他每天要重复上百遍，说得舌头都发苦。大部分人摇下车窗摆摆手，尾气混着不耐烦的语气：“大环境不好，加油都加不起了，车还保养啥。” 也有人把他当情绪垃圾桶，抱怨生意难做、房贷压身，他就默默听着，把自己的苦水咽回肚子里。

直到那辆破旧的面包车停下，司机摇下车窗，原来是客户老张，老刘看见对方眼窝深陷，胡子拉碴的脸上写满疲惫。“兄弟，家里老母亲生病，手头实在紧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老刘后槽牙突然硌得生疼——他想起手机里妻子发来的短信还没回，对话框里躺着张孩子的病历单，治疗费的数字刺得眼睛生疼。自己因得肾病综合征，需要的药已经断了三天，可工资卡上的余额，连孩子这个月打免疫制剂的两千块都凑不齐，如果中断治疗，孩子可能会永远站不起来。

他深呼一口气，嘴角往上扯了扯：“没关系，路上注意安全。” 司机愣了愣，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膀上：“兄弟，等周转开了，我一定来。”

那天傍晚，老刘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，最后买了把蔫头耷脑的青菜，又跟卖豆腐的大姐磨了半天，省下了3毛钱的零头。推开家门，11岁的儿子拿着三科成绩单扑过来：“爸爸，这次期中考试我得了3个A。”妻子正在灶台前忙活，铁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鬓角的白发，锅里白菜豆腐咕嘟作响，飘出的香气裹着廉价味精的味道，却让老刘眼眶发烫。

第三天，那辆面包车真的又来了。司机不仅买了两箱玻璃水，还笑着说：“兄弟，我跟车队的哥们儿说了，以后都来你这儿。”老刘看着渐渐增多的订单，突然明白，日子一天天过去，货架上的商品进了又出，家里的米袋空了又满。老刘渐渐学会了在加油间隙给货架补货，用粗糙的手指在便签上记上客户喜好。

520这天，老刘在菜市场挑了最红的小西红柿，用牙签棒扎成一束歪歪扭扭的“花”。当他把还带着水珠的果实喂进妻子嘴里时，她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泪水。他们相视而笑——这条路好难好难，但只要手牵着手，再黑的夜也能走出光来。

（作者：张鹏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