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把每一滴细节加进标准,枪枪跳零。”——这句话,我如今也学师傅老张,一天不知要重复几遍。
站里调过来了一位员工,跟我当年一样,胆子大,手却生。第一次让他独立接卸油,我在办公室隔着窗盯:戴安全帽、摆灭火器、接静电夹,一步都没错,可就在填单据时,他把“柴油”写成了“汽油”。我走出去,没嚷,只把老张当年送我的那句话原封不动送他:“干活就得像给自家油箱加油,一滴不能撒。”
他脸一下红到耳根。我让他把错单贴在休息室最显眼的地方,旁边空白处写四个字:每日首检。第二天开始,他填完票先自己念一遍,再让同事复核一遍,第三天才交给我。一周下来,小李的单据零涂改,人也沉稳了。
我这才带他上罐区。天热,罐壁烫手,我让他把掌心贴在接地铜球上三秒,感觉静电放尽才松手。“细节就是铜球,看似多余,少了它,火花说炸就炸。”我讲得慢,他听得细,像当年的我。
晚上结班,小李问我:“师傅,我做的是不是很好?”我递给他一把油枪,让他加油,自己站在旁边看。枪表归零那一下,我指着说:“跳零了,就是最好。”
如今我也四张出头,渐渐明白,师带徒其实没带什么新招,只是把上一辈的“一滴不撒”传下去。老张退休前跟我喝过一次羊汤,他说:“别想着让徒弟成你,要让他把标准再拧紧半扣,就算没白带。”我把这话写在工作日志第一页,后面留半页空,等小李哪天悟到了,让他自己补一句。
夜里值班,我巡罐回来,看小李正拿抹布擦消防箱,蹲着,一点点把箱底水渍蘸干。月光斜进来,他的影子和当年老张的重在一起,像一条直线,把过去、现在、将来的零误差,连得严丝合缝。
我轻轻关上门,没打扰。枪枪跳零,就是给师傅最好的答卷,也给徒弟最好的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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