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在初夏的柳梢上凝结成银珠，“滴答”一声落在朱漆门槛上，惊醒了正在院里晾衣的林小满。

“小满姐姐！“隔壁阿虎跑得鼻头冒汗，递来半张皱巴巴的日历，“你快看，今天是小满呢！”

她翻过日历，朱红印泥在泛黄的纸上洇出一朵石榴花。老茶壶在炭炉上欢快地呜咽，林小满把刚焙好的青梅干搁进竹篮，转身从床底拖出那只祖传的青瓷坛——每年小满必行的灌浆仪式，就像老槐树必然要在五月开花。

巷口传来独轮车的吱呀声，是卖莲子羹的李阿婆来了。林小满抱着坛子迎上去，瓷片相碰时溅起细碎的光：“阿婆你看这坛口，是不是比我去年又高了三分？”坛中浮着碧绿的荷叶，底下沉着去年此时酿下的梅子。

“满丫头啊，“阿婆用帕子擦着额角的汗，”你这坛里的梅，比我的莲子还要清冽呢。“她们望着坛沿渐渐泛起的细小气泡，就像望着田垄上即将灌浆的麦穗。

暮雨初歇时，林小满把盛满梅酒的坛子埋进后院桂花树下。她想起父亲临终那年也是这样的梅雨天，老人家颤抖着手在她发间别上玉兰簪：“满儿，当心把日子酿酸了。”

巷子里忽然传来孩童的笑声，是阿虎抱着自家的黄狗在雨后泥巴地里打滚。林小满望着自家新糊的窗纸，上面的燕子剪纸在东风里轻轻颤动——再过半月就是芒种了，她要给每户邻居家都备上新酿的小满梅，配着去年收藏的槐花糕。

暮色四合，梅香从院墙缝里渗出，和着青草味飘向远处的麦田。林小满站在檐下，看最后一缕晚霞把云絮染成葡萄紫，像极了坛中梅子即将成熟的颜色。

（作者：王莱）

来源：山东销售枣庄分公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