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石油山东销售枣庄分公司：我眼中的立冬（散文）

岁寒伊始，万物敛藏。立冬这日，天色总带着几分欲说还休的朦胧，像是天地间骤然铺开一张素宣，只等霜雪来题诗。晨起推窗，风里已褪尽秋日的黏腻，转而透出清冽的筋骨，拂在脸上，似细针轻扎，却不至于痛，只教人倏然清醒。远处山峦裹着薄雾，轮廓柔和如蛰伏的巨兽，而近处的梧桐早褪尽繁华，剩几片枯叶悬在枝头，风过时簌簌作响，恍如时光翻动书页的轻喃。
南国的立冬，到底存着几分缠绵。日光虽淡，却未彻底失温，午后斜阳透过云隙，洒下蜜糖似的暖光，恰应了白居易那句“十月江南天气好，可怜冬景似春华”。院角一株残菊犹抱香枝，与阶下青苔相映，竟拼凑出半壁春意。可若细看，苔痕已泛黄，菊瓣边缘卷起焦褐——这暖，到底是强弩之末了。倒是墙角新腌的雪里蕻坛子，咕嘟咕嘟冒着酸香，成了冬日最踏实的注脚。祖母说：“立冬腌菜，青龙入洞。”仿佛将那点秋日的丰饶，都封存在坛瓮之中，以待寒冬里慢慢反刍。
北地却已是另一番光景。河水初凝，冰棱如琉璃碎片嵌在岸边；土地冻得硬实，踩上去有清脆回声。农人早将麦种深埋，任它们在雪被下蛰伏酣眠。而城里人惯用吃食应和节令：饺子铺蒸汽氤氲，面皮裹着荤素馅料，在沸水里翻腾如元宝。老人笑念：“立冬不端饺子碗，冻掉耳朵没人管。”一口热汤下肚，寒意便从四肢百骸节节败退
。更有豪爽者，铜锅炭火涮羊肉，红白肉片在清汤里一烫即起，蘸了麻酱送入口，暖意直通经络。这般烟火气，竟比春风更先叩开人的心扉。
最妙是夜来独坐。窗外万籁俱寂，唯闻风声簌簌，似天地低语。李白有诗：“冻笔新诗懒写，寒炉美酒时温。”此时若煨一壶黄酒，佐以炒香的花生，便觉日子慢如凝脂。立冬的夜格外漫长，却也因此容得人反刍旧事——春日的躁动、秋日的丰盈，皆在此刻沉淀为心底一泓静水。所谓“藏”，不仅是万物休憩，更是将喧嚣过滤，独留一片清明给灵魂。
偶见邻人院中老松，苍绿针叶覆了层薄霜，月光下泛出银辉，如披鹤氅。忽忆古人将立冬分为三候：“一候水始冰，二候地始冻，三候雉入大水为蜃。”虽知“雉化蜃”只是浪漫遐想，却爱极这意象——仿佛凛冽并非终结，而是另一种生命的幻化。恰似冬泳者跃入江中，以血肉之躯破开寒冰，浪花四溅时，竟比夏花更灼灼。
是啊，立冬从来不是萧瑟的开篇。你看菜窖里堆叠的白菜、檐下风干的腊肉、地窖中静待春酿的酒曲，无不是大地暗藏的生机。冬的庄严，正源于这沉默的积蓄：荷枯于塘，为护藕根深植；雪覆荒原，终将化作春溪。而我们围炉夜话、饮酒啖膻，亦是在冷暖交替间，学会与时光和解。一碗热食暖透脾胃，一份闲心安放光阴，便不负这冬日初至的温柔与庄重。